墨色的维尔宁

The big dreamer

芒城三院欢迎你(41)

*奇奇篇(不算番外)4/7
*给今天还在看的你 啥也不说了就谢谢 因为我自己也知道 恪恪篇的那种‘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是同人吗’的感觉又回来了......但就任性写完它 毕竟可能有这篇没下篇了
*起士林:天津的一个老西餐厅,小时候挺喜欢吃那的面包,后来发现,越做越硬......但可能是记忆滤镜,还是觉得......挺好吃的


(四十一)小花(1)

 

焦迈奇突然跟大刘请了个周二下午一小时的假。

“一小时请什么假,连让你出去等公交车坐回城里的时间都不够。”大刘趁护士长没来把偷着抽的烟给灭了,“而且还是个下午两点。”

“嘿嘿,就有个挺重要的事。不过我不用出去,就跟着美术治疗师上上课。”

大刘没懂他要干什么,还是准了。于是一到周二,焦迈奇就带着那张印出来的剧照跟着病人家属一起去上美术治疗师开的课了。

之前说过,临终关怀中心有很多形形色色的职业。之前有个信基督的病人快去世了,社工就立刻领了一个神父来给他念圣经送最后一程。不止神父,这儿也有僧侣办公室,专门为信佛的病患服务。几百张各国音乐的CD,音乐治疗师也从小提琴手到二胡演奏家应有尽有。压力大的家属和员工都可以上心理咨询室倾诉。而美术治疗师会给病患或家属上艺术课,通过画画来纾解压力和恐惧。

焦迈奇本来以为画画嘛,肯定是在纸上或者板子上。结果上了课一看,发现治疗师带来的是各种石头。

“……”看着自己手掌大小的石头上比毕加索还抽象的作品,焦迈奇沉默了。等病人家属走了后治疗师哈哈直笑:“小焦医生,你这可是独具特色的绘画天赋。”

“不行,这样画出来的演员就不是女演员,而是演怪兽的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练一下,“老师,您再给我块儿石头行吗?”

 

那天傍晚,嫌食堂煮的胡萝卜太硬而不想吃饭的纪奶奶眯了一觉醒来,发现喜欢的米布丁就放在小桌板上,旁边还有一块石头。

石头?

她慢慢拿起石头,上面画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东西;看得久了,越看越像是个穿蓝裙的女人。

“这是什么呀……”这块画得丑丑的石头让她莫名其妙,正想放下,却发现桌上还有个小纸条。

蓝色的裙红色的头巾,就像这碧蓝的海上我赤色的心。——海上歌女

这是她年轻时为数不多的作品之一。到底是谁,不但知道这部片子,甚至连里面自己的角色台词都了解呢?

她又把石头拿起来端详,这才看到背面有一个‘焦’字。

这么秀劲的字体,居然是那个小萝卜头的。纪奶奶不自觉的渐渐露出笑容,“画得是真不好看,下次我得告诉他。”

 

照料完月翼自己负责的病人,焦迈奇才发现过了午饭时间,一楼的小食堂已经休息了。他饿得有点胃疼,但午休时间就那么短,于是还是回到二楼的讨论室,开始打电话。

他想根据住院手续上留下的信息联络纪奶奶的孩子。

纪奶奶的复发癌症是乳腺癌。今天的巡诊讨论特别提到了她的X光片:胸片和骨片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如星罗密布般的病变细胞。从03年做过乳腺切除后,纪奶奶撑过了十几载,但最终部分潜伏在源肿瘤周围的癌变细胞卷土重来,在几个月内再次快速外渗,定植,并因为骨内感染诱发的免疫系统疾病而最终被察觉。

“现在纪诗语女士的情况比03年三院保留的记录情况要更恶化。现在的分阶段已经达到T3N3M1,直接到达四期。”曾在三院肿瘤科任职的另一位月翼医生艰难的看向焦迈奇和负责纪奶奶的社工:“咱们得随时做好准备。”

电话依旧是忙音。这是纪奶奶唯一一个留在国内的女儿的电话,其他的三个孩子均远渡重洋,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要是有奶奶的地址也行,我直接去找她女儿吧?”有一天他悄悄问护士长。

“唉,纪奶奶自己一个人住,我们也没有她女儿的地址信息。”护士长想起自己数次的无功而返,“可奶奶自己不愿意讲,所以我也只知道个名字而已。”

 

纪奶奶连续两个晚上因为疼痛而大喊大叫。被惊醒一次的焦迈奇便不敢睡得踏实;他恨不得能随时守着老人,半夜头脑混沌时想过要是自己能随时感受到她的痛苦,帮她分担该多好。

他又一次因为铃声连滚带爬起床下楼时被杨梓鑫拦住:“要不然还是咱们轮班吧,已经连续三天了,这周末又轮到你上夜班,不能这么下去。”

“你起开,这是我的病人,我没事。”焦迈奇犟起来连头牛都拉不住。

好心关心一下结果被‘起开’了的杨梓鑫坐在床头摇了摇头,唉,不行,感觉他已经被压抑感影响了还不知道。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越了解老兵齐爷爷越觉得有种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急诊的病患无论皮开肉绽还是血流成河,他们的停留都很短暂,短暂到你只有时间去关注他们身上的伤口。但在这里……

待的越久,见到的就会变成心灵上的伤口,还是束手无策的那种。

 

 

“最近焦迈奇怎么样?”大刘问护士长。

“工作态度很积极。”护士长麻利的叠着消过毒的浴袍,“你从哪弄来这么好的小孩?分给人家一个脾气最暴躁的病人,结果现在呢,纪女士对他简直像对自己的孙子一样,逢人便拿出那块小奇画的石头炫耀。”

“石头?”大刘一拍脑门,“啊,原来他那天非要请假,是画石头送给纪女士?”

会这样做的志愿者和护工都不多,更别提一个医生了。

“还不止呢,”护士长朝休息室的方向努努嘴,“喏你看,今天他还特意带了朋友来,给东西翼的几个没什么亲属的老人搞了个小活动。”

 

焦迈奇当年参加校园歌手大赛的时候认识了个朋友,后来当了独立音乐人比自己先一步搬到芒城,自己搬家还是她一力协助的。

这个人就是据焦迈奇说比他更有男子汉气概的王欣宇。

“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临终关怀医院呢…..”王欣宇撸了一把自己绿中有灰的短毛,“早说我戴个乖巧一点的假发来了。”

“哎,音乐嘛,又不在形式。爷爷奶奶们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还能被你这非主流打扮吓着?”焦迈奇看王欣宇帮他把吉他也带来了,甚是欣慰。

“快得了吧你,没了白大褂,看咱俩谁是非主流。”王欣宇还抱了个键盘来,“咱们今天唱什么?我可没带多少谱子。”

 

实际上在这方面王欣宇多虑了,她演唱什么其实都没关系。

临终关怀的老人比老人院里的要安静许多;当焦迈奇站在休息室中央欢乐的宣布,要给老人们开‘想听的歌曲’音乐会时,有的没表情,有的在放空,只有一个没了头发和牙齿的老爷爷微笑着缓缓点头。但是当她发现这个老爷爷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是这个动作时,她终于放弃了。

又弹完一曲《茉莉花》,王欣宇看看老人们,再瞥了一眼一脸讪笑帮自己伴奏的焦迈奇:“你确定…..还要继续?”

他俩唱的口干舌燥,老人们也没什么反应。

焦迈奇的本意是好的,让家人不常来看的老人们离开病房,听听老歌,以为能让人转换一下心情;但现在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个馊主意了。

“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了?不准备唱给我这个糟老太太听?”

社工推着刚洗完澡的纪奶奶过来了;可能因为最近接连发作的病痛,老人的精神不太好,唇色也有些苍白。但她年龄倒退个四十年可能能演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奶奶,您想听什么?这就给您唱啊?”纪奶奶以前一定是个救场高手!焦迈奇在不知不觉间跟纪奶奶的关系紧密了很多,扑过去趴在奶奶轮椅旁的样子在王欣宇看来跟只大型犬差不多。

“小萝卜头,你还会唱歌呐?”奶奶挑了挑眉,“那我想听个《往事只能回味》。”

“行!您请好的。”焦迈奇把吉他往身后一背,示意王欣宇这次帮他伴奏。

 

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

 

焦迈奇唱得很有感染力,王欣宇边弹键盘边跟着晃不说,一个刚才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老太太也跟着听得直点头,面露笑容。

一曲唱毕,王欣宇发现一直点头的老爷爷居然做了一个新的动作:他鼓掌了!她顿时有点怀疑人生:难道……焦迈奇唱得比我好这么多??拜托,我才是专业搞音乐的,他是拿手术刀的唉!

她也能看出来,这个最后进来的老太太虽然语气强势,但对焦迈奇其实很温柔;别的老人给他鼓掌时,老太太嘴上说着‘这个不好太悲伤了’,嘴角却一直噙着笑。

“那再给您唱一首欢快的呗?”焦迈奇又把吉他背回来,顺手扫了个弦。

纪奶奶望向左手一侧,由护工陪着坐在沙发上的一个胖胖的奶奶:“小萍,你也点一首?”被唤作小萍的奶奶是个比较内向的人,住在四人间却不爱和别人说话;但她和纪奶奶很熟的样子,听到奶奶的邀请,居然开口了。

“小焦医生,您弹一首婚礼进行曲行吗?”

焦迈奇一愣:“.……行是行,但是奶奶,就这首就行吗?”

小萍奶奶点点头。

于是他和王欣宇合作,用吉他和键盘交织弹奏出一首轻快又让人充满幸福感的婚礼进行曲。一曲弹毕,小萍奶奶竟然哭了。

“太好了,真好听。”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差点碰掉了供氧管。

“我女儿明天就结婚了。可我不能出院……刚才听的时候,我好像能看见她穿婚纱的样子了都。真好。”

小萍奶奶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动容。王欣宇是个热血的姑娘,听得有些想哭,使劲吸了下鼻子。

“要四…我能粗院,”那个点头微笑的光头爷爷说话时有些漏风,“我要回趟老家天津,带我老伴儿再去一次起士林,都点她爱次的东西。”

“起士林?”纪奶奶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哎,我去天津五大道拍过一次戏,那是真漂亮,法租界的那些个小楼……但东西啊,还是雅克红房子的好吃。”

“我隔壁的老白头原来就是厨师的。”一个南京口音的高瘦老爷爷说,“我跟他讲我没得儿子的,他就一个劲的给我讲他儿子继承他家小饭馆的事,犯嫌咧!”

“那你也给他讲咯?”

“都梭我没得儿子嘛!难不成讲我当兵的事啊?”

看着这些平时比较沉默孤独的老人们聚在一起,因为一两个话题的契机而聊天聊得开心,虽然有点偏离了音乐会的主题,但焦迈奇想这准备也值了。连王欣宇都跟一个奶奶聊起了家里养的小狗;焦迈奇想趁机拍点照片留给大家当纪念,一抬头看见站在后门口推着一个老人的杨梓鑫。

“要是知道你在这给老人开茶话会,我就早点推齐爷爷过来了。”

“齐爷爷我去找过,”焦迈奇轻拍齐爷爷的手背算作跟他打招呼,“但看他孙女来了在跟他说话,就没请老人家过来。”

“她这些天每天定时来休息室给她爷爷弹琴,”杨梓鑫看到前门飘进来的人影,“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刚才可能拿谱子去了。”

初中生女孩知道焦迈奇和王欣宇都会乐器,且弹了不少老歌后显得很开心:“哥哥姐姐,我有个谱子弹不好,但特别想弹给我爷爷听。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其他的乐器搬到一边,留出足够的地方摆好凳子,王欣宇和女孩准备四手联弹。

那是一首焦迈奇不太熟悉的老歌,但曲子一出来就能从老人们的表情上看出来,这是一首那个年代的经典。

年华似水流/转眼又是春风柔/层层地相思也悠悠

他乡风寒露更浓/劝君早晚要保重

期待他日再相逢/共度白首

“凤飞飞的流水年华。”杨梓鑫小声的自言自语。

欣宇和女孩的声线让这首歌像是唱在一个春意朦胧的小雨夜,路灯下大门的台阶裹了青苔,妻子替即将远征的丈夫捆好一摞自家烙的饼做干粮,心疼的正了正丈夫的军帽。

他俩相顾无言,却胜却万语千言。一个像在说等我回来,一个像在说早点回家。

 

纪奶奶本来听得陶醉,也忆起自己的青春年代;旁边被推过来的齐爷爷突然的反应却让她一惊。

“老齐?”

杨梓鑫这才看到,一直因为脑梗后遗症表情呆滞无话的齐爷爷竟然在半闭着眼睛听得认真,甚至能看出一点笑容来!

“齐爷爷?您能听见我说话吗?”琴声与歌声戛然而止,听到杨梓鑫的话的齐家孙女也顾不上完成演奏,只因眼前奇迹般的一幕而激动:“爷爷?爷爷!”

她像平时一样跪在爷爷膝旁,握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她想问‘您还记得我吗’,却又害怕自己得不到任何回答。

齐爷爷没说话,却抬起孙女握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顶。

 

 

那天离开时王欣宇哭得脸一吹风都痛:“焦迈奇你这个混蛋,回去我要把这些都写成歌,出了歌你给我买1000次去。”

“买,巴不得你快出歌呢。”焦迈奇又塞给她一包纸巾,“今天真的特别棒。真的。谢谢你,不愧是我的好哥们。”

“没事,我的好姐们,你买我的歌2000次吧。”

 

焦迈奇那天难得的有了一晚上休息时间;回到大学城,走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吃街上,他却没有想到要叫谁出来一起吃个晚饭;明明科里的人都在附近,连尹毓恪也一转眼就搬到旁边那条街了,可今天他却觉得不回去不行。只是回家简单的把换洗衣服打包好,交了贴在门上的水电费账单,焦迈奇乘着夜色坐着晚班巴士回到了湖边的临终关怀中心。

在这里的工作让他有一种使命感。

他回到房间,发现杨梓鑫没在;一觉醒来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原来对方回来了,对着镜子怔怔的看,水龙头都没有关。

“昨晚上临时值班了?”焦迈奇没有发现异样,走进来挤开杨梓鑫一点,伸手拿杯子和牙膏。

“夜里的时候,齐爷爷去世了。”

焦迈奇的手停滞了一秒。而后他慢慢的取过牙膏挤在牙刷上,沉默的刷着牙。

恐怕昨天是回光返照吧。

“今天早上我才见到除了他孙女外的其他家人。”杨梓鑫看起来一夜没睡,面色憔悴,“人也是奇怪,我把弹流水年华时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后,这家人哭得很伤心……看起来那么后悔,为什么不能在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多陪陪他?”

焦迈奇依旧保持着沉默,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我才讨厌临终关怀这种实习。”杨梓鑫猛地低头继续往脸上扑水,就好像这样能遮盖他逐渐控制不住的哭腔。

 

 

功夫不负有心人,焦迈奇不厌其烦的联络让一个曾经认识纪奶奶一家的老街坊提供了一个越洋号码。

【是纪姐的小儿子留的。他前两年被外国的大学聘用,就留在国外了。因为放心不下和姐姐关系不好的妈,特意留给我们一个电话,让我们有急事的时候联络他。】

纪奶奶和她女儿关系不好?

【当年WEN GE的时候,纪奶奶的先生是搞编剧的,很快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了内蒙古,后来没音讯了。纪奶奶的几个大一点的儿子参军的参军,读书的读书,只有女儿留在身边跟她在乡下吃了很多苦。】

……可是,不是这样才更应该对自己的母亲好吗?”

【年轻人,那个年代发生过很多很多事。纪奶奶曾经差点打断了她女儿的腿,只为了不让她学心爱的舞蹈。很多事……唉,都过去了,也都没过去。】

 

握着写有那张电话号码的字条,焦迈奇觉得心里有点慌。如果我打了这个电话,会有人来看奶奶吗?奶奶以后怎么办?他们都在国外,要什么时候来?万一没人接电话,我还能联系谁?

愁眉苦脸的焦迈奇在门外,被坐在窗边晒太阳的纪奶奶看见个正着。

“你看你,都成了苦瓜脸。”

焦迈奇的情绪确实写在了脸上;他开心不起来,越是和纪奶奶亲近了越开心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在努力想帮她,却毫无进展,就连那个音乐会到最后居然都变得伤感。而且他一张照片也没想起来拍。

“我听说老齐走啦。”

焦迈奇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挺幸福的,真的。那首流水年华,多好听啊。”纪奶奶能从窗台看到外面艳阳下的白雪皑皑,“70年代的歌了,那时仗打完了,这歌啊,没准是他跟老伴重逢以后的回忆。挺好的。”

“本来想给您唱一首您电影里的歌,但是我没找着……”

“往事只能回味也不错。”纪奶奶手里摩挲着焦迈奇画给她的肖像石头,“有些往事,确实只能回味。我挺开心的,在人生快走到头时遇上你这么个善良的孩子。”

“奶奶,您这几天怎么了……”焦迈奇嘟嘟囔囔的,“怎么光夸我了。”

“哈哈哈,怎么,夸你不高兴啊?真是个怪人。”纪奶奶见他紧张无措的样子,拉过焦迈奇的手臂让他站得近一点,“我跟女儿关系一般,儿子们呢,都离得远。平时啊想见孙子孙女一面都难。”

 

“有时候我可能太凶了。后来我疼的时候,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没看见你,就后悔呀,要是我不那么凶就好了,我不想凶焦迈奇,这是个好孩子。要是我就这么死了,没能告诉他,那该多遗憾。”

 

当‘死’这个字从纪奶奶口中说出的时候,焦迈奇就觉得绷不住了。他摘下眼镜使劲抹了一把差点溢出的眼泪,又戴上时眼前都是模糊如马赛克般的光影。

“对了,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纪奶奶从披肩里侧的小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朵花,鲜嫩的桃红色在洁白的花瓣中间晕开,花茎翠绿。

是朵塑料做的假花。

“我喜欢真花,多美啊!……可是寿命却太短了。”

“去年腿脚还好,我回了一趟当年拍戏去过的剧院,就在黄浦江边上。那是个老剧场,还保留了很多当年的东西,包括这花。我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回去翻了照片,发现当年当道具拿着的花跟这朵一模一样。

真花很快就枯萎了,它却还在那里。当年站在我身边照相的老朋友,老同事一个个的走了,它却还在那里。”

纪奶奶露出一个怀念而感伤的笑;她脸上的皱纹就像回忆刻上的沟壑,眼底的浑浊像洗刷过无尽岁月的河。

“来,拿着。”她把花轻轻放在焦迈奇手中。

“即使有一天我去世了,这朵花也还会在。它会比我在这个世界上待更久更久。”

 

 

“不要忘记奶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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