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维尔宁

*终于的终于 到了我不敢写的奇奇主线 具体原因写完之后告诉大家
*从今天开始可能几次都是定点发了 因为你看到这篇的时候我正在遥远的南部开会 并且不知道会在做什么总之不会抱着电脑
*好久没贴士了还是稍微写一下吧：这回里出现的MMSE是全称mini-mental state examination的认知功能评价工具，对有痴呆症倾向的老年人、精神科病人的生活能力和智能有评估作用。至于那个七月和一月的大轮转是我们院的不成文规定借来用一下。毕业生升PGY和PGY升R1都有面试。临终关怀顾名思义是一种针对即将逝世的患者进行的减轻症状延缓生命的医疗措施，为了让患者能舒服的过人生最后的日子以及给家人一点时间这样。

（三十八）理想的围墙

 

 

【PGY综合考评。

焦迈奇，系外省Y市S医学院毕业，于20XX年7月正式成为我院毕业不分科实习医生。】

 

东栋七楼心胸外科会议室里，科主任把牛皮纸袋分给四个分科主管：“新一届PGY的申请已经收尾了，一月底就开始陆续面试。我是肯定要负责那边的。”

陈粒抽出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是一叠所有心胸外科PGY的履历表和每个人的综合考评。

“今年PGY升R1的专科选择时间早，所以这两个事就撞上了。心胸外科的PGY人数一向相对少，但还是有个比例在。我面试应届毕业生很花精力，希望你们能自己商量一下这届PGY的综合考评，攒出个面试推荐名单上来。”

“咱们的名单人数是多少？”三科的主管问。

“现在的PGY有12个。你们也知道咱们外科向来没内科那边能赚钱，”主任把烟按灭，“预算倒是提高了点，但最多也只能比往年多要1个R1。”

“那就是3个？”

“对，所以最多面试6个人。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择优而选，”主任看了一眼陈粒，“咱们只留最有价值的。”

 

 

【焦迈奇，巡房后速归。有要紧事。】

焦迈奇结束巡房后匆匆跑回办公室。一刻钟前黄榕生给他发微信，感觉事情还挺紧急的。

“老黄，怎么了？”他一进门，却没有设想中老黄的担心脸；相反这人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背着手站着，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为啥这么看着我，”焦迈奇忍不住摸摸身上，“我怎么了…..没穿睡衣上班啊？”

“哎呀，不~是！什么睡衣，是你的展板！”黄榕生给他的脑回路跪了，赶紧从背后抽出一本杂志和一打装订好的文件，“开会时你的展板内容被期刊引用了，还有图。”

“！！！真的假的？”

焦迈奇做的是关于老年病人骨折与心脑血管疾病的课题，研究了36例三院就医的老年患者的发病机制和防治方法。他选到这个课题时没想别的，纯粹因为在骨科值班学了点东西，又刚好有脑科的实习。

“你的课题角度满新鲜的，看得出有好好研究病例骨折后诱发心脑血管病的病例，和手术、慢性病史做纵向连接的部分在咱们院的药事医疗委员会上评价挺好的。”黄榕生又赶忙翻开装订文件，正是委员会半月例会的内容，“你看，30号的例会准备根据你的课题结果拟一份新的临床工作指南。”

对于焦迈奇来说，这真的是特别开心的事。虽然嘴上说自己不喜欢研究不愿意弄数据，但除了自己谁又知道那一个个为了课题绞尽脑汁的不眠之夜呢？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我这个课题，值得上委员会提案？”

看他懵懵的一脸不可思议，黄榕生用力拍了他的胳膊一下，疼得他嗷了一声。

“你！你怎么跟尹毓恪似的还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好吧，自信点！”黄榕生把杂志和文件都塞进他怀里，“知道你最近肯定忙，但要好好准备陈述。多花一点时间在上面，对R1的面试帮助很大的。”

唉？

老黄不说的话，焦迈奇几乎忘了这件事。

对啊，他的PGY生活不知不觉都过去大半了。实习轮转了这么久，选定R1方向的时刻也离得不远了。

上午的好消息，导致焦迈奇吃午饭时非常心不在焉，抓起辣椒酱直接挤了半瓶到米饭上。

“你这是想变成香肠嘴啊……”陈旭侃赶紧护住自己的清蒸排骨，防止它遭到辣椒酱毒手。

“？啊，我爱吃辣。”焦迈奇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拌都没拌一口米饭塞进嘴里。

“.……………..水！侃…咳咳，老板，水！”

“都提醒你了…..”陈旭侃把自己的水递给他，“说吧老铁，你这是又怎么了，课题上提案这么好的事，怎么给你整成这样了？”

焦迈奇摇头：“才不是因为提案。今天老黄跟我说，我才想起来月底就开始R1的面试了。”

“.…..你别跟我说，你还什么也没准备？？”陈旭侃瞪眼。

实诚的奇奇还真的什么也没准备。

“真不是我懒！真不是。”焦迈奇揉了揉鼻子，“只不过我毕业前就来跟着粒姐实习，去年就认识七哥贾昱赵英博，今年也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心胸外科度过的。就……没什么实感。升了R1也和现在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陈旭侃皱了皱眉：“那老焦，以后干专科，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把焦迈奇问住了。

“是啊……我以后想做什么呢？”

 

 

【好的医生是什么样的呢？

我在我的学生焦迈奇身上看到了成为一个好医生的潜能。】

 

“到底是你们谁写的专业能力不够强？”陈粒把期刊杂志拍在其他三个科主管的面前，“我记得好像今年PGY的展板只有焦迈奇的被期刊引用了吧？还是全国发行的期刊好吗！”

三科的主管眼看陈粒这个朝天椒要爆，赶紧让她坐下：“小陈你冷静点。我没写焦迈奇不好。只不过跟老徐他们组的那两个比，焦迈奇的课题比较发散，也没什么我们外科的可借鉴性；他最后的结果立脚点变成骨折预防了，说得好听点是串到了骨内科，不好听的，他这主题应该是健康科学。”

老徐也就是一科的主管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陈粒，你也听主任说了，咱们要留下优秀人才才能成为心外的即战力。你护着自己学生就别把那破杂志当理由了。这杂志连焦迈奇的名字都没登，就一句话，算什么引用？”

“一句话？你自己读读，这两大段是一句话？”陈粒气得够呛。

她接替胡教授当外一主管时老徐就颇有微词，平时开会经常无来由的刁难她。黄榕生出事时，也是他立刻赞成主任考虑开除黄榕生。

“反正那不是焦迈奇专业水平的证明。”老徐哼了一声，“焦迈奇至今为止参与过什么大手术？就算是PGY，我们科那两个候补可是连一助都做过了。”

四科主管跟陈粒一起面试过焦迈奇：“老徐，陈粒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咱们先把焦迈奇的名字添上，过两天外科手术的大轮转不就开始了么，面试前起码还有一个月可以亲眼考核一下他到底够不够资格留在名单上。”

1月份的大轮转对想专攻某一学科R1的PGY很重要。他们能在相对短的时间里让自己目标的科室最快熟悉自己；或者在不可多得的手术机会中全面提升自己的能力。

“那好，”陈粒忍住自己的怒气，“大轮转的时候看吧。”

 

 

【过硬的手术实力很多医生都有，都可以培养。但细心地留意病人变化，能够建立起彼此信任的纽带，却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医疗行业丧失的一种能力。】

 

对此刻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焦迈奇这会儿忙得很；他趁着下班后来看望参加了自己课题对照组的一个老太太；老人髋部骨折后选择不进行手术，回家后稳定了一段时间，最近却又送了回来。

“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疼得难以忍受会出现幻觉。”负责的骨科大夫跟焦迈奇悄悄说，“加上她大儿子前些日子去世……也是奇怪了，我刚和她小儿子聊过，家里谁也没告诉她这件事。可是老太太就跟能感觉到似的，精神状态突然就不好了。”

“我去看看。”焦迈奇推门进去。

“奶奶，您还记得我吗？”他熟练地给老人掖好被角，坐在床边握着老人的手，“我是焦迈奇，奇奇。上次来看您还是11月了。”

“焦迈奇……”老太太的白头发有些凌乱，也许是疼痛来袭时在床上翻动造成的，“你是，来看我…”

“对了，没错。咱们上个月还见过呢奶奶。”焦迈奇尽量让自己语气听着俏皮，就跟小时候在外面跟老蒯撒娇时用的一样伎俩，“但是咱们不是说好在家健健康康的嘛？奶奶，您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家就感觉心里闷，喘不上气来……”老太太看焦迈奇有一点眼熟，“我大孙子怎么来看我了？大学……不上课吗？”

焦迈奇看了一眼骨科的负责大夫，大概明白老人有些糊涂了。

“挺突然的变化，好像是老伴先发现的。”骨科大夫叹了口气，“咱们院没有老年科，我跟省立人民医院联系过，说是可以转到他们那边去。”

“转过去？”焦迈奇看看还攥着自己的手的奶奶，小声问，“转过去怎么照顾？老人不是在跟小儿子一家住？”

“老人现在精神状态不好，没法对自己的疼痛程度做出准确描述，家人帮不上忙，本身也是非常不利于治疗的。人民医院那边能做MMSE量表，也有专门的护工做陪护，我问了下，也能用老人的医保卡报销大部分。”

天很冷，病房却很温暖；老人枯瘦却暖和的手把焦迈奇的手握的紧紧的。

“好孩子…….回家了，就陪奶奶多待一会儿，好吗？”

 

 

【姓名：焦迈奇

不分科PGY

提名科系：心胸外科第一科室

指导医师：陈粒

评价：我同意陈粒医生提出的一切评价。但有一点；无论最后这个孩子的专业实力能不能被证明，他似乎都没有做外科医生的决心。——
徐】

 

在院方的协助下，老太太的家人用最快的速度帮老人准备了转院。从三院出发的那天，老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屋里不愿走；结果她也没等来像外孙一样对她亲切的小焦医生。

焦迈奇又何尝不想去送送老人呢。无奈科里有个比较棘手的心内膜垫修补的案子，陈粒说什么都要求他必须一起参加。

“下周做手术，我和小陈都是有空当的。”四科的主任在联合手术上签了字，“问题就是手术助理。一般来说R5或R4是最适合的，但考虑到年关前手术繁忙，这个月又是大轮转月，所以咱们可以让参加心胸外科大轮转的PGY破格当一助和二助。”

焦迈奇机灵得很，一下就明白了陈粒让他来的用意。

徐主任看起来非常胸有成竹，连带着身边的两个PGY也意气风发的样子。这俩小犊子他认识，甭管手术知识过不过硬，都挺会来事儿的。

“各位科主管肯定要推荐自己的PGY，这个我没意见。”陈粒这时候站起来，“但心胸外科大轮转的目的就在于让PGY获得更多的经验和锻炼实战能力。徐主任，既然您提过，你们科的两个PGY都已经有过一助的实战经历了，这个机会是不是让其他人获得更公平一点？”

徐主任看看紧张都写在了脸上的陈粒，再看她身边坐着的，表情平和的焦迈奇。

说实在的，他当医生二十几年，什么样的实习医生没见过。

可能焦迈奇有他的闪光点，但他看不到这个人和其他PGY眼中一样的渴望和胜负欲。

“小陈，我同意你说的。不过，时间安排错不开，咱们科的大轮转只能一次同时带5个人。虽然很遗憾，但焦迈奇并不在轮转名单上。”

 

下过雪后，1月的芒城多雾。从会议室出来外面也是雾蒙蒙的，陈粒和焦迈奇相对无言，倒是很默契的都靠在走廊上，没有回办公室。

“对不起。”陈粒先开了口。

“呃，嗯….没关系。不过粒姐你干嘛道歉？”焦迈奇让陈粒这样弄得很不习惯，“要是为了没能争取到留在科里大轮转，其实那个也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呢？怎么能无所谓呢？……”陈粒回想徐主任的话都沮丧得不行，“你知道为什么咱们科R3的贾昱下面直接就是你了吗？因为这中间我招的PGY没有一个顺利留下在心胸外科做R1的。每年的七月和一月两个大轮转的机会都会让其他几个科抢去……我以为今年不会了。”

以为能让一科比任何一个科都好，却还是无力改变这么微小的现实。

“哎呀，粒姐，你换个角度想，”焦迈奇扶了下自己的眼镜框，语气倒是挺豁达，“七月我去肠外科，八月除了科里的活儿就在到处值班，以前没想过的骨科和儿科居然也都很有趣。之后我也去了脑外科，哪种经验不是经验呢？”

“之前是之前，没有科里的大轮转，你这个月和二月要干嘛？”陈粒一时气糊涂了，完全忘记了焦迈奇原先的轮转安排表。

 

 

临终关怀。

杨梓鑫看着通知上的变动，感觉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劈中了自己。

“为什么？小猪哥，为什么我的SICU大轮转没有了？？？”

本来杨梓鑫脖子就长，这会儿哭唧唧的凑近罗志祥，跟只没吃饱的长颈鹿一样；罗志祥最怕别人粘他身上，赶紧往杨梓鑫手里塞了一盒面纸：“你，你快擦干净，让病患看见像什么样子？咱们还在留观区呢！”

确实，他这一嗓子吸引了好些留观区的家属探头围观。

“其实是SICU有意保留今年的大轮转名额。谁让他们科今年的PGY多呢？”罗志祥也没办法，虽然他是个副主任，但占人家的轮转名额本来就有点那啥，这下人家有正当理由要回去，他也没辙。

本来兴致勃勃想投奔二师兄去让他开小灶的杨梓鑫蔫成了一张纸片，毫无存在感的趴在食堂桌上挺尸。

“梓鑫，我难得过来三院参观一趟，你不带我吃点贵的也就罢了。”坐在他对面的丛日新敲敲面碗，“这可好，连理都不理我。”

纸片发出无力的哀叹：“我还以为….我一定能….一月大轮转进SICU呢…………………..”

丛日新：“你该不是在哪立了FLAG吧？”

“没有……….但是上次跟坦坦呛火……….她说她男朋友也要进SICU做R1……..我就说，我进SICU简直是板上钉钉的………….”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啊！丛日新语重心长的埋汰他损友：“你说，你进了还好，夸下海口也就完了是吧；你说你要是没进，这得多~尴尬？”

“等着瞧吧我一定进。”杨梓鑫瞬间爬起来，猛塞两口青椒肉丝饭，“等我熬过这个破临终关怀实习的。”

“没事，不会很难熬的，迈奇也在。”

 

噗——————

“我靠，好脏，不要喷饭好不好，要文明！”丛日新躲闪不及，嫌弃的拍打自己的袖子，“我新洗的白大褂！”

“焦、焦迈奇？他怎么也跑去临终关怀？不对，你从哪知道的？”

丛日新一脸见到偶像的满足：“我这次跟我们院来，第一个参观的就是心胸外科嘛。跟我粒粒姐美好的偶遇后，又碰巧见到焦迈奇，就聊了一会儿。”

杨梓鑫点点头，但转念一想又不对：“不对啊……你偶像粒姐那么喜欢焦迈奇，会不留他在心胸科做大轮转？R1志向怎么办？”

“你管那么多干嘛，跟人家又不是一个科的。”丛日新还沉浸在跟陈粒借来她的论文的幸福感当中，“不是我说你，你们俩都在三院，互相还不通气，不知道是你别扭还是他傲娇。”

 

杨梓鑫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可能，这就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