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维尔宁

*现在回头看第一次发的时候标注的‘欢乐向’真是打脸piapia的
*黄医生不会被停职也不会被开了再回来
*渡劫完成倒计时6（跟没说一样）

*克卜勒场景写了感到满足

（二十）重蹈覆辙

 

“洪雨雷是吧？”一个心脏外科的专家为难的戳了戳额头，“老刘，你们心内现在招PGY也是挺随便的。我们科的人只是提了个建议，他就拿去到处和人说，你觉得合适吗？”

心内主任磨不开面子，脸上强扯着笑了笑，嘴角却更快的耸拉下来。黄榕生也是个年轻医生，但他从站在会议室中间的一刻起脸上就面无表情，眼神不知道是冷静还是冷漠。

洪雨雷在这个时候低声开口。

“可是…你有来听心内讨论手术的会议。”

黄榕生愣住，没想到洪雨雷会这样说。

“可那是——”

“对了！就是在会议上！我肯定是在会议上见过你！”心内的主任突然指着黄榕生看周围，“还有没有人记得他？”

李健想阻止他：“老刘，你这样有点——”

“有，我也记得。”有个心内的医生举手，“当时我坐在靠门的角落，还想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原来他有来参加心内的手术会议？”

“奇怪了一个心外的跑来干嘛？”

眼看局势扭转，心内主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自己科的医生窃窃私语，还有外科老对头脸上控制不住的怒意，是不是有人真的记得那个黄榕生已经不重要了。

 

“这就是心外的问题了…未经允许，怎么能私自参与其他专科的病例讨论呢？”一个医院理事层的代表慢条斯理的总结。

 

会议结束后，黄榕生远远地看到洪雨雷在哭。陈玮镔在他身边安慰他什么，隐约能听到类似‘他就是答应了’，‘出尔反尔’之类的。

黄榕生觉得挺累的。

站着老半天本身就很累，心里的疲累更是得不到缓解。

这个场面跟三年之前差不多。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话更多，辩解也更多，但效果和现在什么也不说的站在这相比，好不到哪去。

那时候也是一排专家加几个医院的理事坐在自己眼前，只不过站在自己对面的是养鸡；那个时候他还叫张航。因为救不救一个急诊伤员而产生分歧，解决的方式却很不讨喜。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可能也不会转科，张航可能也不会出国，改头换面的回来。

但是说到底，张航早已是他的兄弟。

洪雨雷呢？

 

 

心内的方面，以洪雨雷通报批评结束。

这样的结果，还是李健舌战群儒一样在理事会和专家中间平衡关系争取来的。陈玮镔当初理解错了李健‘自己处理’的意思。

但是黄榕生就不好过了。

就在闹剧一样的‘审讯’结束后，心胸外二科的人来通知他，心外的主任准备再开一次内部会议。

 

开会的前一天，黄榕生晚上还要值班。他很久没有因为心神不宁而没法集中精力工作了；跟药剂科商量完几个病人的药物后，他借口去厕所，却直接坐电梯到了医院的顶楼。

入秋有一段时间了；过了七点夜色就越见浓重。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也不算寒冷的夜晚，顶楼的天台比下面风大一些，黄榕生把身上的白大褂裹紧了紧。他摸索口袋，掏出了一样平时不会带在身上的东西，香烟。

他放了一盒在办公室的抽屉里，这还是韩毅建议他的。

【要是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抽一根儿烟雾缭绕一会儿，能好受不少。】

黄榕生用手指挡着风，点燃了一根烟，使劲吸了一口。

呼…………

“老黄，你抽个烟还摆pose，跟港片儿似的。”焦迈奇想碰碰运气，结果没成想刚一上天台就碰上黄榕生仰着头吐烟的样子。

“看着特颓废？”黄榕生自嘲。

“那倒没有，我就看见个闷骚的老男人耍酷了。”焦迈奇跟黄榕生并排站着，没会儿就一哆嗦，“噫，这么凉，抽烟可以去楼下嘛，上这来干嘛？”

黄榕生眼睛望着远处，有城市的灯火倒映进他眼底。

“因为在这不用面对任何一个人吧。”

两人都只是站在那不说话。黄榕生看着远处，焦迈奇就跟他一块看着远处。

焦迈奇烦躁的揉了把头毛，“老黄，也给我来一根抽抽。”

“你会抽烟吗？”

“小看你奇叔了吧！来，快上烟孝敬我~”

“啧！焦迈奇你。”黄榕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焦迈奇视而不见，直接上手掏口袋抢烟。

“小七哥。”

试图阻止焦迈奇抢烟的黄榕生在黑暗里眯着眼睛看清来人，不是赵英博是谁。

“你们俩这一前一后的上来…不是商量好的吧？”黄榕生见赵英博穿着衬衫就上来了，“外套也不穿，要冻病了好吧？”

“还行吧，也没那么冷。”赵英博无厘头的指指天上，“我上来看星星。”

焦迈奇和黄榕生同时抬头看乌漆墨黑的天空；哪来的星星……

 

结果就从两个人站着看风景，变成了三个人坐着看星星。烟还是被焦迈奇抢去了，一边嚷嚷着对肺不好一边收进了他自己的口袋。狗子呢，真的执着的一直抬头看天上，看的黄榕生都觉得他脖子疼。

“你俩是不是担心我？”虽然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但黄榕生想，这两人演技也是挺差，戳穿了早点让他俩回家睡觉才是真的。

“对，就是担心你。”焦迈奇很容易的就承认了。“开会开会，开个大鸡腿儿的会。”两个礼拜，这怎么就跟变天似的了呢。

“黄榕生啊黄榕生，你尽心尽力教人家，你看人家领情吗？”

黄榕生被戳中了软肋，没法反驳。

“明天开会，我非得去说——”

“我没事的好吧，你好好在脑外科轮转，”怕焦迈奇直脾气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总翘班会丢咱们心外的脸好吧。你以为哪个科都和咱们这一样？”

“还不是让你惯的…”焦迈奇不情不愿的嘟囔。

“明天的事我会自己处理好。”黄榕生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又看回赵英博那边，“狗子也是，明天好好上班，这个会应该会很快结束，你们也没必要过来。”

“哦。”赵英博没有看他，闷闷的应了一声。

 

 

次日早上，黄榕生离开科室时，再三确认了焦迈奇和赵英博不会一块过来。他把自己的病人暂时托付给贾昱，那小子肯定也忙的没法来了；只剩下尹毓恪。

“小七哥。”

黄榕生回头，尹毓恪跟在自己后边。

“什么事？”黄榕生尽量让自己语气和平时一样。

“嗯…没什么，就想说开会前我先…出去一趟。”

黄榕生点了点头，心里松口气。这样就不用自己想理由了。

“……但是等会儿开会，我一定会在！我会回来的！”

“没事，你去吧。”

尹毓恪其实想找洪雨雷问清楚。

 

因为上边的人一开始都是偷摸开会，其他的人对发生了什么一知半解。好不容易搞清楚怎么回事的尹毓恪一下就想到了他跟黄榕生讨论过的书里的不停跳手术，也记得黄榕生跟他提过的不可能。

很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自己跑去看别人的内部会议？

但是见到洪雨雷的时候，尹毓恪心软了。

他们几个朋友里，王南钧天生聪颖，杨梓鑫反应快又灵活，自己是他们调侃的学神，只有洪雨雷在他们三个旁边时总有点不自在。他常说的话就是‘唉我在XXX方面不如你…’

比他还小一岁的尹毓恪总是恨不能朝他喊一句，你到底在自卑什么？

“舒克…不好意思，你还来看我…”

“诶，那什么，我有点事想问你。”尹毓恪想用眼神支开刚好也在的王南钧，在神经内科实习的王南钧压根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南钧儿，你陪我买杯咖啡去。最近在SICU让我二师兄虐菜了。”杨梓鑫赶紧把王南钧拖走。

等他们走远了，尹毓恪才开口。

“雨雷，你跟我说实话。小七哥到底是自己去听你们科内部会议的，还是你让他去的？”

“我不记得了。”洪雨雷咬紧下唇。

“…好吧。那你为什么要让他替你承认通知病人家属的事？”

“我真的很怕被开除。”洪雨雷回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医学院毕业，心里一阵发酸，“被开除的话，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榕生哥，他是一个R5，已经几乎做到住院总医师了…我以为他会比我更有说服力的。”

“舒克，对不起，我肯定让你很失望吧？”

“也对，该受到处罚的是我……”

“我真的不是想让小七哥陷入麻烦的…”

 

“行了，好了，我知道了。”

尹毓恪只觉得难受，嘴里都发苦。以朋友的立场，他没有办法像焦迈奇他们一样责怪洪雨雷；但R5就真的没关系吗？黄榕生那边现在又怎么样了？

 

 

黄榕生的衣领让人一把揪住。

“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心外的主任力气大，几乎把黄榕生提了起来，“昨天理事会跟我说，这个手术外科不做也得做。不停跳手术？哈，你一个住院医生挺有能耐啊？”

“我…并没有建议他做手术。我只是陈述了事实。”

“私自参加别人的内部会议，”主任声音低得吓人，“你给人送人头去？你以为内科瞧不起外科多久了？”

“答应了他去听他们的会，是我做错了。”主任的脸近在咫尺，连眉头皱紧的纹理都清清楚楚。黄榕生克制住心里的恐惧感，一字一顿的说，“但这个病人的情况，我并没有判断错。”

他感觉抓着自己领子的手一松，竟然被一股蛮力推了出去。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背撞上背后的桌子，骨头磕得生疼。

心外主任把人扔出去还不觉得解气：“行！你判断的没错，要不这个主任你当吧？我还是主任一天，就非得把你开除了不可！”他撸了袖子又把黄榕生拽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黄榕生觉得自己视力从没这么好过。其他在场的医生脸上什么表情，是懵的还是怜悯的，自己都能看得清。周围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主任。

他闭上了眼睛。

 

 

“请您把手放下。”

心外主任扬起的拳头让一只细长手指的手掌包住。手的主人意外的力气大，竟然逆着力量将他的拳头推回一半。

还来不及站起来的黄榕生错愕的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滚开！”

“主任，”赵英博又慢慢的重复了一遍，“请您把手放下。”

他虽然清瘦，但身材高大，这时候微微颔首的俯视竟产生不小的压迫感。

终于有两个医生醒过味儿来，趁着主任也愣住的空当冲上来把他俩的拳头松开：“有事好好说！好好说！”

黄榕生被赵英博扶起来拍打白大褂上的灰尘时，脑子很乱。自己的事自顾不暇，狗子又突然这样一下；照主任的气性，以后难免不被刁难。

“你是傻子吧…”哽住半天，黄榕生才僵僵吐出几个字，“干嘛跑过来。”

“那也没你傻。”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赵英博声音也有点抖。

 

主任被拉开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一瞬间有多失态。

理事会在通知内科批评洪雨雷的时候，也对他下达了通知：

【患者家属有亲戚在报社，已经打给理事会好几次了。手术，希望你们尽早做。】

尽早做。

听起来就像是实验一样。无论成功与否，医院要的只是一个能把这件事收尾的答案。

可是不能成功的话，这个病人必死无疑啊！他死了，这个锅谁背？

等一下…

对啊，有人做这个手术不就好了吗？

就算不成功，只要有人做了这个手术，不就好了吗？

 

有替罪羊就好了。

 

枪打出头鸟。

 

 

主任脸上不知怎么多了一丝笑容，眼底却冷漠的可怕。

“依照理事会的决定，心胸外科会为杜先生做不停跳手术。而主刀医生就是你，黄榕生。”

 

“你可以接受吧？不想自己提交辞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