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维尔宁

*期待日常的各位抱歉我又上主线了
*前后半段好像完全是两件事，但算是给了尹毓恪轮转一个好理由（你确定？）
*一次出太多原创NPC不太好...就把何老师重新拉回来了，还有李莎
*重申：本文ooc，不代入真人

（二十四）小天使

 

从教室出来，尹毓恪伸了个懒腰。

中午的太阳很暖，如果不是光秃秃的树和满地的落叶，根本就没有十一月的萧瑟感。忙着期中测验的学生三三两两从中庭穿过，抱怨着重点又难又多，老师打分又太严格。

“年轻可真好啊，无忧无虑的。”才半只脚踏出校园，很年轻的尹毓恪如此老成的感叹着。

王南钧先他一步交了卷出来，正靠着门廊柱子玩手机。

“走了。你跟这凹什么造型呢？”尹毓恪把随手带出来的红围巾递给他，“落在教室里了。”

“啊？没什么。”王南钧才发了一条短信，看着手机发愣，让尹毓恪一唤才回了神，接过围巾慢悠悠的围上，“试都考完了，下午回医院报到吧？”

尹毓恪心不在焉的玩背包带子。

“我暂时先不回去了吧。”

 

这十来天发生了一些事。

跟其他每个医学生一样，他起早贪黑就差住在图书馆；在医院的日子让他几乎忘了自己其实还没毕业。看书看得头昏眼花时闭眼休息，脑子里就反复出现那台自己没看完的不停跳手术。

从未做过的手术，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样；黄榕生的表现却很沉稳。做手术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

第二门考试前，尹毓恪收到陈粒发在群里的链接。点进去，是国家期刊《Surgeon》的样刊，不停跳手术的案例完整的呈现在上面。尹毓恪没有看完；他收到了自己朋友小群的邀请，几个人要陪因为批评处分而闷闷不乐的洪雨雷散散心。

尹毓恪刚想回复，发现自己又被工作群@了，是焦迈奇，说是订好了XX肥牛城的包间涮火锅加第二摊唱K，为了庆祝手术成功一科扬眉吐气。

 

犹豫了许久的尹毓恪还是去了科里的聚会。

焦迈奇席间一直有意无意给他夹菜，还给他倒了几次饮料，“嘿嘿，实在不好意思。我有时候，真的是非常非常偶尔，会控制不住发脾气。”焦迈奇比他大，但是说这话看起来实在太憨了。

尹毓恪回想了一下才明白焦迈奇说的是什么事；他没生气，当时也只是被莫名其妙了一下，过后想想，换做是别人可能也是一样的反应。“你说的啥事儿？我早忘了。”特别酷的夹了一根雪蟹腿吃。

黄榕生和陈粒作为主角反而来得晚了；貌似是心外的主任因为自己名字不在期刊上而叫他俩去训话。

“一个四十几的大男人了，做作。”陈粒坐下就要点酒喝，被贾昱抢走酒水单拦住了：“明儿早上还有手术……淡定淡定。”

“老黄，这儿有座。”焦迈奇指了指他和尹毓恪旁边的座位。

黄榕生看到尹毓恪，点了点头。尹毓恪刚想开口，下一秒黄榕生已经推了推正在下豆腐的赵英博：“狗子，往旁边挪一个，给我让个座。”

 

可以确定的是，不论有意无意黄榕生有点疏远自己。

他夹菜的时候黄榕生一定不会动筷子；黄榕生说话时不是朝着粒姐贾昱就是朝着狗子和焦迈奇。两人不小心拿到同一盘蔬菜，还特别客气的互相谦让一下。

气氛无比的诡异。

期间说到12月哈尔滨开会的准备时，两人倒是能就课题综述怎么写正常的交流一会儿；结果自己接了王南钧他们三个一个电话再转回来，黄榕生就摆摆手说下次再说吧。

直到吃了饭陈粒提议改请大家看电影，尹毓恪也依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本来走前后脚的两人一路无话，找座位时黄榕生竟然让过全组人，坐到了离尹毓恪最远的座位上。

要说理由，猜得到也猜不到。但他不觉得黄榕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那最大的可能，也许就是他那种老妈子心理作祟了。类似什么在中间容易两边为难，与其尴尬不如避开尴尬之类的。

想到这尹毓恪在黑暗里借着银屏的光隔着全组人看另一头的黄榕生：幼稚！

回了家后，尹毓恪看着书桌上那本陈粒没要走的狄贝基的100个开胸案例，郁闷的往床上一扑。

“我还有好些想问的呢。”

 

尹毓恪提出换科轮转的时候，陈粒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是要转科。

“恪恪！你不能走！不能转科！发生了什么！十几天不见你怎么如此绝情！”陈粒当时就差点哭得像个一百来斤的孩子。

“粒姐你冷静点…….我不走，就是轮转一下。”尹毓恪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虽然比预定的早一点，但我早晚也得把实习要求完成啊。”

“不能等奇奇从脑科回来你再出去吗？”

一看陈粒还是泪眼汪汪的拽着自己不让走，尹毓恪又好笑又有点感动，“我就去六楼的血液科，不远。”

 

 

 

神啊，我当初填错表了？难道我填的不是血液科吗？

尹毓恪的周围是充满童趣的动物抱枕，地面和墙面都是五颜六色的，七巧板和积木堆了满桌；玻璃展览柜里竟然还有一整套拼装完毕的乐高世界，跟天花板上挂着的星星月亮阿童木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

“大哥哥，玩超能战士游戏！”

“你演大怪兽好吗？”

“大哥哥陪我过家家！”

尹毓恪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几个小小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还拖着鼻涕。他们的家长去挂号前硬是把孩子塞给了儿科上班第一天的自己。

对，儿科。

同样在六楼，离血液科不过一条走廊之隔的儿科。

 

“尹毓恪是吧？不好意思，孩子我们照顾就行了，你快去找何主任报到吧。”

把尹毓恪从照顾小孩的地狱里拯救出来的是个护士小姐姐，一看就很有照顾小孩的经验：“爸爸妈妈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你们三个跟姐姐玩布娃娃大战超能战士怎么样？”

“诶——布娃娃又不会打架！”

“姐姐演大怪兽啦！”

尹毓恪赶紧道了谢就跑，除非是和谁搞错了，他可不会自己来儿科！

 

“尹毓恪，我看看……嗯。”何炅笑眯眯的合上ipad，“儿科欢迎你！接下来的八个礼拜，咱们先让你跟进一个病患……”

“等一下。”尹毓恪觉得何炅肯定是没听清自己问的什么，“我很确定自己填的是血液科，但是今天早上才在那边通知我来儿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你来这边当然是有理由的。”何炅依旧笑容和煦，“你要跟进的这位血液病患者，是一名儿童。”

 

 

姓名：卢奕舒。年龄：8岁。诊断：小儿白血病。

这是一间朝阳面的单人病房，暖色的纱帘和窗台上的多肉植物盆栽让房间多了一分生活气息；但空气里依旧是浓重的消毒水味。

小孩的头大大的，身体小小的，这会儿正抱着手里的本子认真的写写画画。

“嗯…你好？”

离孩子的床尾还有一段距离的尹毓恪尝试打招呼，跟碰见未知生物不敢伸爪子的猫一样。

小孩这才抬起头来。他的发色，瞳色和肤色都很浅，在阳光中好像半透明似的。

“哥哥是新来的医生吗？”

“啊？啊，对、对，新来的医生。”尹毓恪说完就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怎么还没一个小孩淡定？

何炅只给了他一些简单的背景资料。卢小朋友算是医院的常客了，6岁的时候还曾经一次住了半年的院。呼吸道感染和脾肿大的两次最为严重，是直接由急诊急救了送来的。这次入院也是因为卢奕舒在上课时忽然发热昏倒，出现全身痉挛。送到医院的时候，白细胞高达15.3，淋巴细胞11.56，血小板也有434，整体血常规数据都不乐观。

小孩平时不爱吃东西也不爱说话，自己住在一间屋子里，最喜欢的就是拿铅笔在素描本上画画。

“这个我们也考虑过收走，”何炅叹了口气，“就算是铅笔的铅，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可能是引起感染的危险。”

 

小孩和尹毓恪对视了几秒。

尹毓恪发誓，这简直可以说是他人生里最漫长的几秒钟了。

小孩子的情绪很敏感。像是发现了尹毓恪的不自在，卢奕舒低下头，继续默默的画。

“嗯……画什么呢？”猫朝未知生物伸出爪子，试图触碰。

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画的什么。”触碰失败。

“能让我看看吗？”猫不死心，卯足了劲儿伸出另一支爪子。

卢奕舒抬头，发现尹毓恪已经走到他床边了，正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大哥哥，我很可怕吗？”

尹毓恪被他这么一问，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蠢。

是啊，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也让这个孩子害怕了。

“不是，其实我就是有点不习惯。”他深吸一口气，又放松自己，“说实话，哥哥是个实习生，也是第一次来儿科。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能请你教我吗？”

 

那天余下的巡房时间，尹毓恪意外的发现卢奕舒是个很好相处的小孩子。

确实如何主任所说，他不太爱说话；但条理很清晰，尤其是讲到自己画的东西，每一幅稚气的简笔画背后都有一个生动的故事。

“故事都是姥姥讲给我听的。”

尹毓恪笑：“我也是。我姥也特别喜欢给我讲故事听。”

“哥哥的姥姥老吗？”

“不老，我姥在我心里永远年轻美丽。”

这个答案拐弯抹角的让小孩很费解：“嗯，我姥姥也不老。她每天都接送我上学。”

 

“可惜我又不能去上学了。”

再小的孩子，对身体舒不舒服也会有所感觉。何况他已经8岁，字也该认识了不少，大概只是从大人的字里行间也能察觉到那些细微的不安和怜悯。

“家宝？我把你的毯子洗干净啦——”

尹毓恪和卢奕舒同时抬头。啊，是刚才那个替自己带小孩的护士小姐姐。

“尹毓恪同学也在啊。没想到你要照料的是家宝。”护士笑盈盈的指了指自己的名牌，“我是李莎旻子，负责606到615的小朋友，也包括家宝。我名字长，同事都喊我李莎。”

尹毓恪一脸惊讶的看卢奕舒：“家宝是你？”

小孩缓缓点了点头：“嗯，姥姥起的小名。”

“真的假的，我也叫家宝！啊，我是说，我小名也是家宝。”

 

 

李莎旻子和尹毓恪从卢奕舒的房间退出来。

“这也是缘分呐。一个卢家宝，一个尹家宝。”李莎想这巧合真是有趣，“搞不好何主任为了这个原因特意让你跟进家宝的病例。”

“不可能，我上大学就没人这么叫我了，何主任怎么可能知道。”尹毓恪满脸黑线。

“开个玩笑。”李莎隔着门上的探视玻璃看躺着发呆的卢奕舒，眼神很温柔，“但他是个很敏感内秀的孩子，能一直和你说话，应该是挺喜欢你的。”

“李莎姐，你照顾…呃，照顾家宝很久了？”

“他第一次来三院住院就是我照顾的。那个时候才4岁多一点，发烧晕乎乎的也不哭不闹，真的很乖。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这么多苦……”

尹毓恪能从李莎的语气听出来，小孩的情况可能不是太乐观。“好像这次也是发高烧和痉挛送来的？”

“三天前送来的，之后一直在观察。”李莎发觉自己要流眼泪，连忙擦了擦，“这次送来后，每天他都会出血。一开始是牙龈有血丝，今天早上我来给他抽血做血常规，发现他又流鼻血了…”

黏膜出血，算是小儿白血病的典型慢性症状之一。造血系统在孩子的身体里不再是生命的保护者，而像发了疯一样不断恶性增殖，侵蚀着本就羸弱的身体。

尹毓恪也隔着玻璃看过去，卢奕舒已经抱着素描本睡着了。

 

一个幼小而脆弱的生命，随时都可能夭亡。